草根百評: 大鐵鎚傳2010

大鐵鎚傳2010

場景一

領匯加租，舖頭仔做唔住，推架車仔落樓下一樣做到生意。牛雜響屋企醃咗成日，多年秘方，自家手製，保證入味夾開胃。天寒地凍，街坊加完班最鍾意熱辣辣篤番兩串當宵夜。

最近早咗開工，想做埋學生哥放學嗰轉生意，點知一個禮拜撞正兩次食環。大佬，成車滾水，走鬼起上嚟唔淥死自己都淥死人，斷正。第一次警告，第二次連車帶貨沒收。幾十歲人山窮水盡，老老實實，家陣錢又冇搵食架撐又冇，命就有條。你叫我交罰款？我寧願坐花廳。

同人唔同命，中環擦鞋佬有成咋大班幫襯開就叫咩地區文化，食環拉人仲有議員求情。我地呢啲響屋邨開檔嘅，一個二個區議員就恨不得打電話叫食環拉隊掃場，等自己之後有得掛大大條橫額邀功。仲有ｄ人，真係食飽飯無屎疴，竟然走去投訴我，以家我搵食，街坊有得食，投訴！？

真係把幾火，俾食環追到氣咳，捉到要五體投地，周圍ｄ人淨係識得「哇！哇！」咁圍住睇，馬騮戲呀以家！「咪去攞綜援囉！你地呢ｄ人！」今朝個死食環係車到仲眼尾矋住我。

罰款喎無錢俾，真係仲要俾人拉去坐花廳，坐完番到屋企，真係越諗越扯火，諗諗下鄉下老婆打電話嚟，話老母病得緊要，醫院話未有錢俾唔收留！係咪全世界同我作對！我做錯咩！！！

於是，大鐵鎚從天而降。

＊＊＊

場景二

唉，點算好？

老公三個月前開始失業，搵極都搵唔到工。過咗新年就六十歲人，仲點會有老細肯請架喇，無辦法。以前見佢風濕仲要日日送外賣，都戥佢辛苦。依家無工開，日對夜對，輪到我辛苦。

佢自從無工開之後就成日飲酒，飲完酒就諗埋一便，我打電話返上去俾阿媽佢就懷疑我同舊情人傾偈，落街接阿女放學接耐啲佢又驚我勾佬。莫講話自己拎住雙程證冇得搵工幫補下，就算街口間凍肉舖肯偷偷地請我做收銀都唔敢做啦，警察未捉人屋企已經家變。

始終後生過佢廿幾年，嫁落嚟香港之後，都有諗過如果當初冇嫁佢依家究竟會點。但係邊有得諗咁多吖，個女今年都讀小學，最緊要平平安安湊大佢。點知個衰佬尋晚打佢打到隻腳瘀晒，班主任今日打電話問我乜嘢事，我都唔知點答好。平時打我就算啦，為咗倒瀉水咁小事，做乜要大大個鎚打落個女度？

離婚都唔係辦法。離咗婚，我又開唔到工，又冇得拎綜援，點搵錢養阿女？如果眼白白睇住撫養權判俾個衰佬，不如唔離婚好過。一陣間佢就返屋企，如果今晚佢又用個鎚打人，咁……偷偷地落街拎走個鎚，萬一響樓下撞到佢就弊……唔理咁多喇，快手掉左佢！無事嘅……無事嘅……

於是，大鐵鎚從天而降。

＊＊＊

場景三

終於收工。筲箕灣搭車返嚟屯門，幾乎響地鐵瞓著唔識轉車。

成日開夜更，一踩就十二粒鐘，暗瘡謝完一粒又生一粒。飲幾多劑涼茶都冇用，唔夠瞓絕對係世紀絕症。之前會考考得差，讀毅進又要俾三皮嘢出嚟，屋企無啦啦邊有咁大舊錢？無錯係有得讀完退番三成學費，但都要挖足十成錢墊支先喎。冇錢，你可以借政府嗰隻俗稱「大耳loan」的「免入息審查貸款計劃」，息口高仲要未畢業即借即起釘，報紙話容祖兒個前助理就係還唔起呢筆數搞到跳樓死，我仲敢試？

呢個年代，連大學生還學費都未必咁易，何況我地？都係打份工儲下錢再諗進修啦。不過六千蚊一個月嘅看更真係好難儲到錢，淨計返工車費一個月都要千幾蚊。啲所謂新豪宅區又山卡拉咁遠，開飯冇啖好食之餘仲貴到飛起。份工又無聊，我都唔明成棟樓點解炒到五六萬一呎都冇乜人住，啲單位晚晚唔夠一半有人仲要請咁多實Q「保障住客安全」，有咁多錢嘥不如分啲俾我交學費啦。

不過有錢都無用，返工返到晨昏顛倒，扣咗工時再扣返工放工搭車都冇乜時間剩，成身都散晒，仲點返學？每次聽到班高官叫人在職進修就火滾。

卒之入到屋趴落張床，對面小學個訓導主任又吠班學生「安靜，嘴巴合埋」，但成間小學最嘈嗰個其實係揸住支咪嘅佢，每朝早九里遠都聽到佢把聲。人都癲呀！你日日呃班細路讀完書就搵到錢買到樓結到婚家庭生活光鮮企理都算啦，依家連覺都唔俾人瞓？個個有得去中環做白領朝九晚五呀？返夜班唔係人呀？考唔到會考唔係人呀！！！

老竇呢期冇工開，個裝修用大鐵鎚擺喺牆邊。我就掟佢落街，睇下邊個嘈ｄ！

於是，大鐵鎚從天而降。

＊＊＊

場景四

今日真係運滯啦。

五點鐘起身，走到街市後面，想趁卸貨嗰陣執啲紙皮，俾個四十幾歲嘅師奶搶贏我，一手笠咗成疊紙皮上車仔就推。我追唔切，索性過隔籬地盤執下爛銅爛鐵都好過冇。爛銅爛鐵唔多，最當眼係一把兩呎幾長嘅大鐵錘，拎起好墜手，應該賣得下錢。

算啦，今日收工。又行過街市，都係唔買餸喇，前晚煮嗰煲隔夜餸都未食完。一個人住冇人冇物，蒸一條黃腳鱲可以食足三餐，其實都好少落街買餸。

上次俾房署話有人投訴我個單位臭，搞到要扣分。我命苦囉，人地條命生得好就話有仔有老公，我就老公包二奶包到走埋佬。以前十三歲就出嚟車衫眠乾絮濕供兩個細佬讀書，依家移晒民眼尾都唔望我一下；間廠呢，老細十幾年前就搬咗上大陸。信男人喎，不如信成屋紙皮鐵罐好過。

好攰，不過再攰都要將堆執返嚟嘅下欄搬出露台通下風，費事又俾人話臭。轉個身諗住倒杯水飲，點知，棟紙皮唔知係咪疊得唔好，居然冧左！最大鍋，係放在紙皮上面個大鐵鎚！睇住個鎚就快跣出窗口，追都追唔切，拐下拐下跳過去，伸手想拉，但只係手指尾掂到一下鎚柄……

於是，大鐵鎚從天而降。